使一柄八卦金攥开山钺，胯下卷毛狮子兽大肚子蝈蝈红，梦遇神人授艺，临阵对敌只晓三招半绝技（劈脑袋，小鬼剔牙，掏耳朵，捎带脚）；身世草莽，贩私盐、卖耙子、劫皇纲，荒唐事无恶不作，人送诨名“混世魔王，大德天子”。演义小说勾勒的隋唐，壮怀激烈，群英中的程咬金，却以一副粗豪而诙谐的形象呈现，为这段恢宏的历史增加一丝活泼欢欣的气氛。他行事怪癖鲁莽，精灵古怪，偏能罹难呈祥，多福多寿，是凌烟功臣中最幸运的福将。而“半路杀出程咬金”、“程咬金三板斧”等传统故事，更是作为经典俗谚家喻户晓。
但是生活并非艺术，历史上程咬金的真实经历，却非如此传奇，相反的，他身世武将世家，是位顾全大局，文武双全的忠义君子。
程咬金字义贞，后更名知节，祖辈代代为官。曾祖父程兴乃北齐兖州司马，祖父程哲是晋州司马，父亲程娄官至济州大中正。程咬金后来居上，在朝代更替的关键时期，成为唐朝的一名开国大将，为程氏一族带来无比的荣耀。《旧唐书》载，程咬金少年时便骁勇善战，立马舞槊的身手亦是炉火纯青。大业末年，程咬金观全国大势，预感到浊世将出。时群盗蜂起，他便在家乡济州聚壮丁数百人，日夜执戈练习，与当地官兵一起护卫家乡。
彼时，李密逃亡至翟让处，以智策奇兵助瓦岗寨声威大振，建立军中声威。他于大业十三年代翟让而统领瓦岗，在隋末起义英雄中锋芒毕露。程咬金闻李密盛名，自动归附，任内军骠骑，颇受尊敬。李密曾于麾下亲选勇者八千，排列左右骠骑四队，号为“内军”。即便在炎炎盛夏，众将神态亦若担负霜雪般峻冷整肃。李密曾说：“此八千人可当百万。”其战斗力几可与李世民的“玄甲军”相抗。程咬金可以统领这样一支军队，可知其武力、才华更在万人之上。
武德元年时，王世充引兵与瓦岗寨决战，李密与程咬金领内军人马，在北邙山安营；单雄信等领外军镇守偃师。王世充的精兵突袭雄信，偃师城告急，李密急遣程咬金与裴行俨帮助。当时，行俨先入敌阵，中流矢而坠马，程咬金救人心切，跨马抱起重伤的行俨并骑逃命。但是，一马担负两人，难以疾驰，程咬金顾及兄弟安危，一身身手更难以发挥。随即，世充的骑兵追杀而来，一将士趁虚而攻，手上马槊洞穿程咬金之躯。他不及多想，转身劈手折断槊杆，又凭余劲斩杀敌兵，携行俨九死一生。
惋惜的是，李密虽有精兵誓死效忠，却因仓促出战而大败，瓦岗寨不得以闭幕。王世充则因战抓获秦琼、程咬金等良将，志足意满，拜以要职。
王世充为人多诈，自掌控隋朝大权，于武德二年大行谶纬之说，为篡位自立散布谣言。同年四月，他矫诏全国，僭位称郑帝，对待隋朝旧臣更是假意安慰，收拢人心。他是隋唐当之无愧的伪君子，程咬金等人虽受礼遇，却没有沉溺在所谓的恩惠中。程咬金冷眼调查王世充，思忖去留之路。寻着时机，他向从前一起效力瓦岗寨的战友秦琼坦言：“王世充的学识、风姿浅陋偏狭，喜爱发誓妄言，不过是个老巫婆，怎样能成为拨乱兴治的君主！”
待唐、郑会战于九曲，程咬金领兵在阵。他没有奉王世充之命向唐军进攻，而是和秦琼等数十心腹策马西行百余步，遥拜王世充，高声说道：“我等受您优待，总想着回报，可是您生性多疑，爱信毁谤，（您那儿）不是咱们久留之地，就此拜别。”于是，这一小队精锐绝尘而去，杳无踪影，空留王世充在原地手足无措。
归李密、追大唐，人生中的转机处，程咬金皆作出老练沉着的挑选。程咬金心胸宽广，他知道自己的武艺可助当世英雄成就霸业，因而他寻觅的是能救万民于水火、解全国于倒悬的仁者。西汉的猛将樊哙曾言：“大行不顾细谨，大礼不辞小让。”当他看清王世充虚假狡猾的实质时，决不会拘泥于愚忠的观念而助纣为虐，而是向老友待人以诚，协商脱身之策。他与秦琼都是以一当十的将才，若是悄然潜逃，未必不能成功。但他们不惜个人安危，不屑做藏头露尾的鼠辈，偏要挑选最危险也最坦诚的方法。自古邪不胜正，他们投靠的是慈善智慧的秦王，是光明磊落的挑选，也一定要用坦荡坦率的方法，才不枉做人间顶天立地的大丈夫。
程咬金归唐，入秦王李世民帐下，拜左三统军。从此，他率正义之师，随秦王四处征战。黑云压城，甲光向日，程咬金入阵，必抢为前锋，其英勇无畏不逊于任何一位将军。破宋金刚、擒窦建德、降王世充，李唐在开国初期的几场重要战争，都有程氏后人的极大功劳。他素有“平国难”之志，秦王给予他完成抱负的机会，他也用一身武艺、胆略回报纳贤好心，为山河安定、盛世和平发挥出最大的潜力。
国难虽平，内乱迭起。秦王带领麾下勇士立下盖世勋绩，却也因而功高震主，受旁人侧目，被迫面临兄弟反目的悲惨剧。太子建成深忌秦王之功，暗怀翦除之意，常在高祖面前构陷秦王，令父子情分日益疏漠。另外，他还屡进毁谤，诬蔑秦王府文官武将，欲削弱秦王羽翼。太子一党贿赂尉迟恭、驱逐房玄龄、杜如晦，阴谋诡计无所不用。武德七年，李建成把锋芒指向程咬金，欺骗高祖将其迁为康州刺史。此时程咬金凭军功，已获封宿国公，面临贬官之冤，他抵死不从。他并不是贪恋权位，而是忧虑离去后，无法在府中继续捍卫秦王。
他把自己的想法诚实地告于秦王：“大王手臂今并翦除，身必不久。知节以死不去，愿速自全。”他和其他将士极力劝谏，又在秦王遭到危难时拚死保全，秦王总算痛下决心，为国除害。初生的大唐王朝因一场“玄武门之变”转机，真实走向光辉治世的伊始。而这场对战，程咬金亦参加其中，在史书中又留下一笔荣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