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文帝杨坚曾经做过一个梦,一场大洪水滔滔而来,淹没了整个长安城。
他认为这是一个凶征,很不高兴。
隋文帝到底算是个比较仁慈的皇帝,加之当时国泰民安,国运昌隆,他就没有在这个梦上面纠缠太多,闷闷不乐了一阵子后,就不了了之了。
到了隋朝末年隋炀帝杨广执政时期,坊间莫名其妙出现了一首童谣。
童谣共有两个版本。
版本1:桃李子,洪水绕杨山。
听到这个童谣时,隋炀帝杨广就想起了之前老爹做过的那个梦。
此时经过了杨玄感的叛乱,各地起义此起彼伏,大隋朝已经今非昔比。他越琢磨就越觉得惊惧,唯恐这是大隋朝灭亡的前兆。
“洪水绕杨山”,杨是他杨家天下,那“洪水”是谁呢?杨广百思不得其解,这个时候,宠臣宇文述向他引荐了一个方士安伽陀。
安伽陀说:“李氏当为天子。”并竭力劝告他杀尽天下姓李的人。
杨广很犯愁。杀尽天下姓李的人实在是一个浩大的工程。况且,朝中姓李的人大多出自关陇贵族,盘根错节,牵一发动全身,总不能因为这么一首童谣就将他们全部诛杀。
但是,杀还是得杀一些的,立立威也行啊。
他在满朝姓李的高官权贵中筛选了一番,很快锁定了一个人——郕国公李浑。
事实上,杨广曾一度非常信任李浑。
李浑,字金才,是隋朝太师李穆第十个儿子。李穆死后,嫡长子和嫡长孙也相继死去。李浑身为幼子,本来是没有资格继承郕国公之位的。
但因为他老婆是宇文述的妹妹,他请求宇文述代为周旋,事成之后将国公之位的一半赋税赠给他。于是通过宇文述的暗中操作,李浑成功袭了国公之位。
杨广登基后,对李浑也十分器重,授命他为骁卫大将军,这是一个颇有实权的职位,掌管许多州郡的府兵。
“浑”字中带了“水”,且李浑有个侄子叫李敏,而李敏的乳名正是叫做洪儿。正应了“洪水绕杨山“的“洪水”。
手握重兵,姓李,还应了童谣中的所有关键元素。
不是他是谁!
杨广很生气,李家是个大威胁啊!
于是李浑与李敏叔侄俩就这么锒铛入狱了。
尚书左丞元文都、御史大夫裴蕴一起主审此案,审来审去,最后得出了二人并无谋反迹象的结论。
杨广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,于是授命宇文述再查。
宇文述对李浑是十分憎恨的。因为李浑当初承诺的一半赋税并没有如约给他。他决心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报复他。
宇文述并没有直接审问李浑、李敏叔侄俩,他采取了迂回策略,从李敏的老婆宇文娥英那里寻找突破。
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。宇文娥英为了保命,就把李敏诬告了。于是李浑与李敏以及整个李家,以谋反罪被灭了门。
事实上,杨广心知李浑、李敏叔侄俩并未谋反,但此时犹如惊弓之鸟的他已不敢冒险。
宇文娥英的母亲杨丽华是杨广的亲妹妹。面对着嫡亲的外甥女,杨广也没有心慈手软,为了斩草除根,不久便将宇文娥英鸩杀在了狱中。
有人就问了,为什么李渊幸免于难呢?
这并不是因为李渊和杨广的关系更为亲近,而是因为彼时的李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卫尉少卿,平时职务也就是管管军器仪仗之类的东西。
官职低微,无实权,无军权,对杨广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,他惊险地逃过了一劫。当然,作为今天的我们已经知道,这首童谣,最后应在了李渊的身上。
大唐建立后,李渊还特地追封了李浑、李敏叔侄俩。意思是,这俩人是代他死去的。他才是童谣里的真命天子。
版本2:桃李子,皇后绕扬州,宛转花园里。勿浪语,谁道许。
桃李子,自然是“李”;勿浪语,就是不要讲,不要讲不就是“密”吗?
最开始,这首童谣对应的人是李密。
李密的出身,丝毫不亚于李渊。他的曾祖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的李弼。父亲李宽,是隋朝的上柱国,封蒲山郡公。
他文武双全,志向远大,早在他跟随杨玄感造反时,就体现了非凡的谋略和军事能力。
他建议杨玄感趁着关中空虚进军长安,然而杨玄感不听他的劝告,屯兵关东,最终被杨广返身剿灭。
杨玄感兵败后,作为主谋的李密一度过得十分悲惨。东躲西藏地躲避杨广的搜寻,最后无路可退,只好投奔民间的反王。
他先后投了郝孝德和王薄,都没得到重用,于是又转投了瓦岗义军。
在这里,他的才能得到了很好的发挥。
恰好,这时民间又掀起“桃李子,皇后绕扬州,宛转花园里。勿浪语,谁道许”这首童谣的风潮。
瓦岗众位英雄被这首童谣唱得心血沸腾,对李密的拥护之心更加赤诚。
后来李密取代翟让成为瓦岗领袖,带着秦琼、程咬金、徐世绩、罗士信等勇将向隋朝东都洛阳发起了猛烈的进攻。
就在他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,李渊父子带着大军从晋阳起兵,一路势如破竹,顺利占据了长安。
李密在战略上失了先机,又面临着王世充和宇文化及两大强敌的双面威胁,腹背受敌,兵败后不得已投奔了李渊。
李渊对于他的到来,面上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欢迎,却封了他一个闲散官职——光禄卿,负责皇宫宴会的事宜。
终日面对着锅碗瓢盆,这对于往日在战场指挥群雄的李密来说,是难以忍受的屈辱。
昔日李密战败后,一部分旧臣仍然坚守自己的城池,如守黎阳的徐世绩。一部分投降了王世聪,接受隋朝的管辖,如秦琼、罗士信等人。还有一部分四散了,处于无主状态。
在一个合适的时机,李密向李渊提出,愿意出面招降他的旧部。李渊求之不得,很高兴地答应了。
这当然只是李密的脱身之计,他踌躇满志地离开了长安,期待着再展雄风的时刻。
但是李渊在身边臣僚的提醒下,很快反应过来,放走李密,无异于放虎归山,于是急忙调军劫杀。
以为可以东山再起的李密,最终在熊耳山的山谷之中,被唐军将领盛彦师乱箭射死。
李密死了,李渊父子得了天下。
“桃李子”便顺理成章地挪到了李渊的这个“李”身上。
童谣本是这世间最纯净的天籁,却因为沾染了政治和阴谋,无可避免地染上了几许悲凉的血色。好在,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