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人泰菜曾与刘步蟾在一条战舰上共事，二人心乖神离，每每牴牾，于是，在泰莱的笔下，刘步蟾成了一个狡诈奸滑、“临危丧胆”的儒夫。刘氏已作古人，无由自为辩诬。还是让我们来翻开历史的档册，神游当年那浩瀚无际、炮火连天的大海，去寻找那个斩浪劈波、傲然挺立的形象，那个真实的刘步蟾的形象吧。

1894年9月17日午后，在鸭绿江口外的黄海海面上，中日海军展开了世界史上第一次蒸汽机舰队的海战，这是甲午中日战争中双方海军主力的决战。北洋海军右翼总兵、旗舰定远号管带刘步蟾，按照海军提督丁汝昌的部署，率定远舰航行在雁行阵的尖端，迎着鱼贯而来的日本舰队破浪前进。

12点50分，距敌舰五千多米时，刘步蟾先发制人，下令开炮，炮弹在敌巡洋舰吉野号附近爆炸，继发一炮，飞向吉野号甲板，十一名敌军官兵饮弹伤亡。敌舰第一游击队不敢与定远舰对峙，凭借速度快，抢过北洋舰队右侧包抄后路。海战开始不久，敌人的炮弹炸毁了冲锋在最前的定远舰桅楼，提督丁汝昌身负重伤。刘步蟾立即代为督战。

敌舰比睿号落在本队之后，试图从定远和靖远两舰中间穿过，结果陷入重围。刘步蟾指挥定远号发射30公分半巨炮，打穿其右舷舰长室，落在后樯中爆炸，下甲板被破坏，燃起熊熊大火，十几人在飞进的弹雨中毙命，30多人受伤。比睿号完全丧失战斗力，慌忙闯出重围。

定远舰越战越勇，很快咬住了敌舰赤城号。1点25分，用后部15公分克虏伯炮轰击赤城，弹片击中正在观看海图的敌舰长坂元八太郎的头部，脑浆乌血立时溅洒一片。这是中日海战中日本唯一丧命的舰长。接着，来远号又打中一炮，赤城号也载着十几具尸体向大海深处逃窜。

2点15分，定远舰逼近敌舰西京号，先后命中其左右舷侧和上甲板，舵机顿时失灵。我方其它舰只也前来聚歼，西京丸号象一头受伤的野兽乱奔乱闯，竟饶幸逃脱。

敌舰在速力和速射炮上占了优势，北洋舰队的超勇、扬威、致远、经远先后被敌击沉，胆小怕死的济远号管带方伯谦带舰逃跑，广甲号也溜之大吉。战场上只有定远等四舰与敌力搏。定远和姊妹舰镇远号相互依持，毫不气馁。定远舰经几小时苦战，已是弹痕累累，炮械残破，仅有三尊大炮还能施放。刘步蟾镇定自若，沉着指挥应战。酣战的大海上，浓烟滚滚，烈焰排空，黄尊宪《东沟行》诗写道：

使船使马旋如风，万弹如锥争凿空。地炉煮海海波涌，海鸟绝飞伏恐。

定远号图

日本海军力图“聚歼清国舰队于黄海”，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消灭北洋舰队的两大主力舰定远和镇远。但是，抱定“舰亡与亡”决心的刘步蟾拼死抵战。日本官兵气急败坏地叫喊：“定远号怎么还不沉？

定远号非但没沉，反而给敌人以猛烈的回击。日军旗舰松岛号欲将定远置于死地，从弹舱同时搬出三颗大炮弹放在炮前准备发射。3点30分左右，定远舰的大炮发出一声怒吼，准确地击中松岛号，其三颗大炮弹也一起炸开。

“霎时如百电千雷崩裂，发出凄惨绝寰之巨响。继而剧烈震荡，船体倾斜。烈火百道，焰焰烛天；白烟茫茫，笼蔽沧海，死伤达八十四人。……死尸纷纷，或飞坠海底，或散乱甲板，骨碎血溢，异臭扑鼻，其惨瞻殆不可言状。”

敌舰比睿号图

该敌舰完全失去战斗和指挥能力，海军司令伊东祐亨只得换乘桥立号。战斗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，到5点半钟，敌舰已是精疲力竭，无心恋战，便首先退出战场，黄海大海战结束了。这次大海战，北洋海军遭受很大损失，但是，由于刘步蟾等海军将士的英勇抵抗，给敌人以有效的杀伤，并保住了舰队主力。

刘步蟾此战有功，晋记名提督，赏换格洪额巴图鲁名号。丁汝昌离舰养伤，刘步蟾代理其职，在旅顺军港夜以继日督修战舰，一个月内全部修复。10月18日，休整后的北洋舰队开向威海卫。

李鸿章奉行对外妥协方针，不令海军积极备战，造成黄海海战的失败，这时又强调“避战保船”，下令海军局促一隅，不得出击，致使北洋舰队最后毁灭于威海港内。清朝陆军极其腐败，不堪一击。日本陆军从荣成登陆，轻取威海，占领了沿岸炮台，与日本海军形成对北洋舰队的夹击。

1895年2月5日清晨，日本鱼雷艇偷袭定远舰，刘步蟾随丁汝昌登上甲板观察。发炮击沉一鱼雷艇。这时，定远也中弹受伤，海水猛灌。为防止沉没，刘步蟾当机立断，急令断锚南驶，至刘公岛东南海岸浅水处搁浅，使其尚可作为“水炮合”使用。2月10日，定远舰炮弹告磬，其甲板尚露在水面。刘步蟾为防被敌缴获下令将250磅炸药点燃，轰散船体。

舰队里任事的洋员，煽惑官兵投降，丁、刘等人号令不行。当夜，刘步蟾看着濒于毁灭的舰队，想着不可挽回的败局，痛心疾首，最后服毒自杀，履行了“苟丧舰，将自裁”的誓言。李秉衡的奏折中称：刘步蟾“船亡与亡，志节凛然，无愧舍生取义”。他，本来是这样一个舍生忘死的民族战士，哪有半点畏意胆怯的影子？

刘步蟾，字子香，福建侯官(今闽侯)人，1852年生。16岁时(1867年)考入福建船政学堂，学习英文、测量及驾驶，成绩优异，屡次获优等奖。1871年，在建威兵船任事，随船游历南北洋及新加坡等地。次年，会考闽、广驾驶生，步蟾夺冠。1875年，被派往欧洲学习枪炮、水雷诸技，在英旗舰马那多号上见习。

他目睹了西方先进的海军装备和科学技术，如饥似渴地学习。英远东舰队司令称他：“涉猎西学，功深伏案”。1879年，李鸿章认为他颖达英俊，学有心得，是可用之海军人才，令他驾驶定购的快船回国，加副将衔。1885年，去德督带定远号等舰回国，加总兵衔。次年任定远舰管带。1888年，北洋舰队正式成军，刘步蟾被任命为舰队右翼总兵，加头品顶戴。

“步蟾通西学，海军规制多出其手。”他对北洋海军的建立和训练功劳卓著，是一个出色的海军将领。他曾反对挪用海军经费修建顾和园，建议要不断补充海军实力，以抵御外来的侵略。他有强烈的民族意识，抵制洋人对中国海军的控制。北洋海军总教习英人琅威理，专横跋扈，唯权是夺，刘步蟾与之作过不懈的斗争，琅威理无奈去职归国。

​泰菜加入北洋海军后，对总教习的肥缺也是垂涎欲滴，刘步蟾认为，此人野心难羁，不可重用。这样，二人积怨日深。刘步蟾挡住了泰莱的进身趋利之路，泰菜给刘步蟾的报答是扭曲和丑化了他的形象。沸去几许尘沙，重现英雄本色，烈士英魂是不死的。

主要参考资料：

《清史列传・刘步蟾传》

《清史稿・刘步蟾传》

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《中日战争》

孙克复、关捷著：《甲午中日海战史》